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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大師奥山由之開示:世界是多面向的,請帶著『我不知道』的想法去探索挖掘

奧山由之(Yoshiyuki Okuyama),傳說中那位以朋友視角拍出女星日常的攝影大師,首圖(右)便是廣瀨鈴出道十週年紀念寫真書《Leisure Treasure》,大家可以看到柔情似水,也可以從《flowers》(首圖左)裡感受到秋水伊人,雖照片看似日暖風和,但鏡頭裡攜帶著的是奧山由之對其人事物的念想。他曾用「時光機」來比喻其作品集,集結成冊的成果便是他所認為當下時代的樣子。

而一則 New Balance 的形象廣告掀起了台人對專業攝影的兩極評論,隨著新的攝影集《windows》推出,我們訪問了奧山由之先生,面對網友所謂的「這我用手機也拍得出來啊。」他是這樣回答的,以下是我們整理的訪問內容:

 

Heaven Raven(簡稱 HR):你好,可否請您向我們讀者自我介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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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山由之:「初次見面,我是奧山由之。1991 年東京出生,2009 年開始拍攝作品,2011 年獲得第 34 屆寫真新世紀優秀獎攝影師出道。之後,一直以具象與抽象等相反,參雜矛盾和衝突的要素為主題持續拍攝著作品,現以 MV 、CM 廣告、電影…等影像作品的導演身分為主。」

奥山由之(Yoshiyuki Okuyama)

 

HR:當初怎麽會接觸攝影?有受到哪一位攝影大師的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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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攝影師的契機,學生時期在英國的泰德美術館觀賞布魯斯戴維森 Bruce Davidson 的『SUBWAY』攝影展時,感受到作品的聲音、味道和時代的氛圍感,從而發現不同照片的表現手法,其能讓觀賞者透過空白,自由地想像那張照片拍攝前和拍攝後的故事,我認為這是最為極致的影像表現手法。

USA. New York City. 1980. Subway.

「德國設計之父迪特拉姆斯 Dieter Rams 對工業設計的思想,《雲端情人》導演史派克瓊斯 Spike Jonze 極富幽默的影像拍攝手法,以及川久保玲、Alexander McQueen…等時裝設計師的創作和態度,對我影響很大。」

 

HR:您這次與New Balance TW 合作的照片,試問這組照片背後的概念是什麼?以及如何討論出這個企劃的執行方向?是品牌方給予的建議,還是您自己也有提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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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牌方沒有指定主題,品牌說:『奧山老師想拍什麼就拍什麼,自由表現就行了。』」

「開會時見到柏霖時,給人的感覺很真誠又誠懇,參雜點古靈精怪調皮的帥氣感,我就想最大限度的把柏霖的魅力拍攝出來。加上拍攝地點是在日本,所以選了能把東京特有的文化堆疊,並能表現參雜混沌感的拍攝地。」

「我從事創作工作,我認為人類不是從無開始創作,我把我自己對世界的看法,『我是這樣看這個人、這個風景,這個面向的』和『這件事我是從這個面向來看的』,像這樣,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HR:由於這組照片在台灣的社群平台上引起極大的討論,面對正反兩極的意見?您的觀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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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評價、反面評價,看的人怎麼感受、怎麼想、如何解讀,我覺得讓人們思考本來就是藝術表現最重要的地方,不論評價如何我都很開心。」

 

HR:你認為拍攝出「奧山由之風格」的照片有多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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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定程度的知識的話,不論是誰都能拍出好看的照片,拍照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我認為攝影師跟導演都是負責『溝通』的職業,因為隨著與不同模特兒、工作人員合作,不同的溝通方式都會反映在作品中,發什麼樣的郵件,寫怎麼樣的企劃書,用什麼樣的話術溝通,我認為每個環節都極其重要,需要細心注意和必要時又要能夠發揮個性。因此我想除了溝通方式外,其他地方都跟一般的攝影師沒什麼不同。」

 

HR:你希望每個人都看得懂你的意境嗎?還是覺得這是觀眾各自感受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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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讓觀眾各自感受的話我會很開心。」

 

HR:您曾拍過大城市、女孩、也拍過花與朋友的家,為何這次會想以「窗」為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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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常散步觀察住家的窗戶,那間房子裡的人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什麼人用著什麼樣的心情每天生活在那裡呢?我喜歡想像這些事。」

「窗戶的玻璃是連結內外的東西,對我來說就像是能連結看不見的未知,像螢幕一般的存在。因工作關係常到歐美國家,跟往常一樣觀察著窗戶,透過透明的窗戶玻璃看見餐桌客廳,而後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見了房間的裝潢跟日用品。」

「沿著窗框被裁切出來的抽象畫,素未謀面的東京某位陌生人朦朧的表情。」

「因疫情前往海外機會減少的 2020 年,在東京散步時,覺得幾乎沒什麼機會能看透屋中。以前也沒發現,東京的窗戶大都是毛玻璃、霧面玻璃、等不透明玻璃,印象中跟歐美比起來更重視個人隱私。透過不透明玻璃看見的日用品的數量無法細數變得抽象化,生活在那裡的人們的氣息,聲音、味道,個性,都能傳達出來,我覺得那就如同肖像畫一樣。

「本來是用來隱藏周圍的不透明玻璃,在這個目的的反面,抽象化讓我的想像力膨脹,結果甚至連內面都能想像感受到了!」

「特別是疫情期間,人們待在家的時間變多,比起以往,每個人的個性更多表現在房間內。無論如何,從家門外凝視的不透明玻璃窗,都抽象化的表現了生活在那裡的某個人,對我來說就像是在拍一種表情一樣。因此,透過拍攝不透明玻璃窗,是不是就能表現出『東京的人們』呢?我是這麼想的。」

 

HR:《windows》籌備了多久?你所捕捉的第一扇窗,其吸引你的原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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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思 5 年,拍攝 2 年半,紙本製作校稿花費了 1 年。原本只有在鄉間小鎮尋找拍攝對自己來說『很東京』、『看起來像東京』的照片時,突然發現拍了很多不透明窗戶的照片,難道對我來說,不透明窗戶就是對東京的一種象徵嗎?就是因為這個想法決定了這次寫真集主題。」

《windows》

《windows》簽名限定版

「最初拍的窗戶是鄉間小鎮的某扇窗,當然,寫真集裡的照片只有在東京拍的窗戶,鄉間的窗戶並沒有收錄在寫真集裡。」

 

HR:你曾說《As the Call, So the Echo》和《flowers》的出發點是帶著良善和溫柔,那這回出版《windows》的想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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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是藉著拍攝不透明窗戶,來表現『東京的人們』。」

「交織著文化的層次,很多建築物的東京,從能說是一種象徵的不透明窗戶中,我看見了各種人們的表情。透過注視窗戶,感覺就像是和素未謀面的某人對視一般。這種安靜的視線交流、就是『東京』人們的肖像畫,我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HR:您曾把作品集比喻成時光機,是如何用鏡頭記錄下當時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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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時,可以先試著在腦海中想像一座湖,
然後將 100 顆石頭一口氣投進湖中,石頭會散落在不同地方;
接下來,再把那 100 顆石頭集成一個大石頭,投入湖中,
哪一個方法擴散出的波紋比較遠呢?」

「我想說的是,我在創作時總把蘊含著很多想法的這顆獨一無二的巨石,對著重要的某人投擲傳遞,『想傳達給那個人』的這份熱情想法,慢慢的製作著巨石,然後這顆巨石所揚起的波浪,總有一天自然的也會傳達到大家身邊。」

「但如果是為了『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們』拍攝創作時,因為根本不了解對方,這份想法熱情就會散去,失去個性,最後變成一次投擲幾顆沒什麼份量的石頭,而波浪互相抵銷,沒辦法廣泛擴散。」

 

HR:最後,可否請您給想當攝影師的年輕人一些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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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重視並保有『新的看法』,無論你遇到什麼,凡事都有一體兩面。平面的想法並不存在,平面其實有正面和反面,若它有厚度的話,還會有側面,側面也有反面,一直重複下去,世界就是多面向的。」

「把世界當成有平面、有側面,然後立體化,才能幫助時代進步。」

「『看法』等同『提問』,『這要看的話會如何?』、『這樣想的話會如何?』、『站在這個人的立場他會怎麼想?』一定要用疑問句做結尾,這樣的話,等同於從只有你看得見的側面在看著世界,請重視這個側面,並仔細觀察,集中注意力去觀察,可以單純從一件小事開始,不要馬上就用『我懂了』收進腦海裡,請培養『我不知道』去面對未知的能力。」

「我覺得對『理所當然』的事,提出『?』才叫『學習』,比起單純『我懂了』,我認為帶著『我不知道』的想法,去探索挖掘更重要。以上,共勉之,讓我們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