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YELLOW 黃宣 — 我的音樂拿到世界不會輸,幹話也是
訪問黃宣大不易。
此人時而像金句連發,但細聽實則是以玄妙之言包裝的天花亂墜;再細聊下去你以為他已準備把心臟掏出交付予你,定睛一看,你小心翼翼攢在手心的竟只是他出口成章的一派胡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口才不是政治人物,是碾壓金曲獎舞台的音樂人啊。這回,他時而化身溫柔細膩的傑克(傑克與魔豆的主角),時而那封印不住的黃宣本我又猛然竄出,此人就在感性與癲狂之間反覆橫跳,看似捉摸不定,卻令人又愛又恨。
黃宣說:「大家都覺得我很怪,但我就當作這是一種祝褔。我感謝你,我當作你愛我,當作我就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存在。」
好,我們愛你。
訪問前必須說明一下,以免公司不讓我們再訪他。他的音樂才華絕不是場玩笑話,自 2019 連年入圍且奪得金曲獎與金音獎的創作歌手黃宣 YELLOW,以凡走過必碾壓全場的舞台魅力與天才型的創作/製作實力聞名。他於 2021 年底推出全新專輯《Beanstalk》,靈感汲取自童話故事「傑克與魔豆」,他化身為攀藤而上的傑克,藉八首收錄曲闡釋他鮮少展現的細膩與內斂,以傑克攀爬魔豆的歷程呼應對音樂追尋的未知與渴望。至於為什麼是「傑克與魔豆」?「沒怎樣,就我有一天站在陽台剛好想到而已。」
以下訪問題綱或許有些跳躍,但內容保證有趣。
.
Photography Assistant_Rosen Chang
Interview_Heaven Raven
.
Part 01.
魔豆拔地而起,傑克攀藤而生,冒險之餘光頭要常剃
.
HR:《Beanstalk》如何反映你的創作生涯?
.
「《Beanstalk》靈感來自『傑克與魔豆』的童話故事,傑克攀上一夜生長的魔豆,來到巨人城堡偷取寶物的冒險之旅。我將這段過程投射為我作為創作者一路對音樂、精神物質的追尋,把自己幻化為傑克的一個循道之旅。整張專輯從第一首到第八首歌的進程,其實呼應了我精神上的一趟冒險。」
HR:不過傑克,你今天是不是忘記帶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
「對,忘了戴鬍子(笑)!」
「其實戴鬍子本身蠻沒意義的,就純粹想看大家的反應而已。」
「另外,我想建立角色的原因是,對比上張專輯,這張專輯的『口吻』和『音樂質地』都不太一樣,所以想透過不同的性格和人設傳達符合這張專輯的狀態。傑克很溫柔優雅,講話、處事也比較從容,呼應《Beanstalk》也是比較真摯、感人,是勸人向善的雞湯路線。」
HR:如果你自比為傑克,那給你魔豆的老人會是誰?他如何啟蒙你的音樂冒險?
.
「我媽。
一定是她給了我這顆魔豆。」
「我們家從小就充滿音樂,因為我媽是個很會彈鋼琴、會彈吉他的福音歌手,唱歌非常厲害,我跟我姐從小看她表演長大,我想她大概在我出生前就種好了魔豆,但這個莖長高後要不要爬,是我自己的選擇。」
「對我來說,攀爬魔豆是段擁抱未知的旅程,不知道目標在哪裡,不知道魔豆的另一端有有沒有寶藏,會不會成功,但重要的是你要有『探索未知的勇氣』,持續保持自己對世界的好奇,向上爬爬爬……你往往能探尋到意料之外的美麗。一旦你看到雲上面的城堡,你把目標設得太過清楚,不就很無聊?很容易就會想休息嗎?」
「所以不要急著得到寶藏,
不要急著找到答案,
最重要的是追尋的過程。」
HR:你曾說你爸也是表演慾很強的、天生的表演者,當這特質轉換到你身上,「愛現」是否被普遍認為是不太好的事?
.
「你知道我為什麼從小到現在都這麼愛現嗎?
因為我發現『大家蠻愛看我現的』。」
「『愛現』本身不是件壞事,表現自己其實也是你認識這世界工具,也是從別人的反應來獲得自我價值的一種方式。當然,我的自我價值不會全建立在他人的眼光之上,愛現,有時純粹就是一種自我滿足,我想唱歌沒人聽也沒關係,我還是要唱啊,能怎麼辦呢?」
「這樣講會不會太自以為啊…..」
HR:如果每個歌手都有自己的 holy grail,你的會是什麼?
.
「剃鬍刀。」
HR:Ok……
.
「我每天剃髮的過程都讓自己 refresh,這像是我一個儀式感的生活瑜伽,剃髮的過程能幫助我把腦中的思緒去蕪存菁。一定要手動剃頭髮,不要音樂,一個人安靜地刮阿刮……每次感覺到頭髮從毛囊被去除的瞬間,不斷重複,我就會漸漸進入涅槃的狀態。」
HR:…
.
「會不會太屁(話)?」
Part 02.
被元宇宙支配的未來?不期不待,有呼吸就好
.
HR:疫情發展到現在,你認為人們聽音樂的習慣是否有所改變?
.
「現在越來越多線上音樂祭、線上演出和直播,這也改變大家消費音樂的模式,但我覺得這並不全然是因疫情所帶來的改變,這就是現代社會發展的趨勢罷了。」
「現場演出對我來說還是有虛擬無法取代的部分,但我也不否認線上演出滿足了現代消費者的需求。像之前我有參與 HTC VIVE 旗下 BEATDAY 的全息 MV 拍攝計畫,背景全是綠幕,我整個人會被製作成虛擬的模組,所有演出的動作被 360 度呈現,觀眾能透過 VR 沈浸式體驗,從任何角度看到我對歌曲的詮釋。」
HR:那你對時下最熱門的虛擬議題 NFT、元宇宙的了解有多少?
.
「不敢說我了解得多深,但我認為元宇宙是必然。」
「像 NFT 這些的憑證,就代表你在數位世界擁有的一種資產,但我覺得台灣人普遍還不太能接受這樣『非實體價值』的東西,大家仍在適應中。目前我的元宇宙裡有兩顆,一個是鱷魚,一個是 Capsule Vault 的犀牛,但就是朋友空投給我的,我沒涉入很深,還在研究中。」
HR:現在幾乎所有藝人都想出 NFT,像前陣子周杰倫的 PHANTACi 也是。
.
「現在就像是一個西部拓荒的過程。NFT 的規範很自由,所以我覺得應該要有玩更多好玩的東西,蠻期待看到更突破性的玩法,而不是把自己本來在做的事弄一個虛擬連結而已。」
HR:你有想像過元宇宙的未來會是怎樣嗎?
.
「馬路還是一樣髒,
水溝還是一樣臭,
但可能沒什麼人會出門了。」
「大家躺在家裡面,有一台機器連結元宇宙,就跟《駭客任務》的設定差不多。未來國界將更模糊,世界不再以國家分界,而是以各個超級大企業建立的元宇宙切割,就是 Cyberpunk 的世界。」
HR:你期待這樣的未來嗎?
.
「沒有所謂期不期待,我抱持蠻中性的態度。」
「有些事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事,我不能決定、改變這個世界,我只能透過我所做的事情(音樂)產生『影響』。如果世界真的發展成元宇宙,那我只求在那個世界保有自己的呼吸就夠了。」
Part 03.
作者已死,作品永存。黃宣根本沒看超時空戰警
.
HR:你喜歡的常田大希曾說:希望成為「80 年代的川久保玲」,做出讓全世界驚豔、破格的日本創作。你會有這種抱負嗎?還是你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認可?
.
「我做音樂的野心是嘗試沒人做過的事,做別人沒聽過的聲響,做很酷的音樂融合。」
「我希望世界知道
『台灣有人正在做這件事』,
希望我的音樂拿到世界是不會輸的。」
「但我不急著現在就要證明些什麼,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能做的就是把音樂做好,盡可能讓自己做音樂的動機單純一點,然後時間自然會帶領你去最適合的位置。」
HR:無論古今中外,你會想為哪個時裝設計師的秀創作歌曲?
.
「我個人最近蠻喜歡 KOZABURO,一個日本設計師品牌,他們前陣子有一系列西部拓荒的風格,我一看就覺得也太帥了吧!推薦給大家。」
HR:你現在怎麼定位自己的音樂?
.
「超時空戰警吧。」
「對我來說,
音樂有個很浪漫的點,
就是『它能代替我活著』。」
「我過去創作的歌,很像我從未來丟一個時空膠囊,讓現在的我去經歷。創作本身就是超線性的存在,不受時間的規範,也許你以為你現在在做這件事,可能你很早以前你就做過一次了。所以音樂在現在、過去、未來會帶給大家不同的訊息與刺激。」
「同時,我也認為作品沒有完成的一天。自從作品作為完成體脫離作者後,它會因為每個人不同的反應而產生異變,不斷被形塑、持續成長為不同的樣貌。所以作品本身是有生命的,它在不同時空變化,它也是替我活著的證據。」
「黃宣這人已死,
但作品活著,
被投射在作品上的『我』也還在。」
HR:你真的有看過超時空戰警嗎?
.
「沒有。」
HR:如果有人想成為下個黃宣,你會給他什麼建議?
.
「噢…..我建議不要。」
「每個人都是全宇宙裡唯一的典範,只有你可以決定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如果你認為最好的樣子
不是成為你自己的話,
那一切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