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呱吉：想當 YouTuber，先別想爆紅能賺多少錢
在能夠靠著 YouTube 收入過活之前，其實大多數 YouTuber 都依然身兼多職，有穩定的收入當靠山，下班後選擇再花時間投入在自己的影片創作，而呱吉（aka 台北市議員邱威傑）算是大師級的人物，畢竟你還知道哪個 YouTuber 會想不開跑去當議員的？
在 YouTuber 之前，呱吉做過的事五花八門，像是劇團編劇演員、以筆名南宮博士開部落格專寫遊戲評論，也曾於香港迪士尼任職等等，而他最為人所知的經歷，便是在 2015 年開設 YouTube 頻道《上班不要看》，以各式實境長片企劃為主題。而自 2018 年 4 月宣布參選台北市議員後，9 月便透過影音企劃〈民主開箱〉，首集便揭露新聞媒體業配秘辛，而後更走進議會，透過鏡頭帶領觀眾了解，當議員真的不是只要會在議會打架。
藉此機會，HR 也邀請到呱吉與我們聊聊，如果你好奇他卸任議員後的未來計畫，以及理想中《上班不要看》的終極型態，還有為什麼 YouTuber 一定要接業配，本文絕對會讓你感到收穫滿滿。
HEAVEN RAVEN（以下稱 HR）：先問，
你有覺得《上班不要看》最近變得不好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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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經營公司跟自己拍影片不太一樣，你問我好不好笑，我會用觀眾買不買單這件事來看。」
「從數字來談，我們三月的觀看數字是歷史新低，累積觀看是 350 萬左右，但是四月又回到 520 萬左右。一年前的正常數字大概是600、700 萬之間，像目前五月已經過了七天，我們已經從四月的 520 萬，回到 580 萬，如果用 28 天的週期去看，五月應該可以回到去年的基本水準。加上我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議會上，很多東西不能盯得很緊，有一段時間，大家確實做得比較辛苦。」
「用一家創業公司的角度來說，老闆應該要用自己的存在去激勵大家，不管是斥責跟鼓勵，都算是一種激勵方式，能讓大家朝著正確的方向努力，這是我最近正在嘗試的事。最近頻道表現是滿爛的，但這是可以克服的。」
HR：你有這麼多的梗，
有沒有種該玩的都已經玩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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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話不能這麼講，像美國最知名的脫口秀《週六夜現場 Saturday Night Life》已經做了幾十年，我的終極目標就是變得像他們一樣。」
「其實《週六夜現場》過去幾十年製作團隊也不斷在更替，主持人、班底演員都會變動，像 Tina Fey 最早其實是節目的主力寫手，不是幕前，但後來她不管在喜劇還是電影演出，表現一樣很好。」
「從那之後，《週六夜現場》變成像火箭發射平台，很多人加入團隊增加歷練，但製作出好看的節目這件事從沒變過，我覺得那才是《上班不要看》理想的型態。」
HR：其實我從你們開台就在看了，
因為我自己的笑點也很怪，
所以那個時候的點我都有 get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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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那是因為今天創作團隊已經變了。像蔡哥很有正義感，不喜歡剝削性的題材，但是以前的企劃就很愛。另一個點是，以前創作的企劃跟演出者都是同批人，他們既是前台也是後台，因為以前團隊人不多，大家彼此分擔沒人有意見，但發展到現在這種階段，技藝變得很重要。」
「以前即便是素人，但只要觀眾認為你很酷，不懂表演也沒關係，可是久一點後，這件事已經不是觀眾的主要考量後，你的演技就勢必得提升。所以從去年下半開始，我們做了很嚴格的分流，會了解所有工作人員的屬性。如果你想到幕前，勢必得做幕前的訓練。」
HR：但以前《上班不要看》是在做一些很叛逆的事情，
現在會不會就變成上班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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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這牽涉到創作成員有沒有覺悟，我們一直都持續調整中，但不完全是創作核心的問題，跟 Youtube 本身的政策也有關聯。」
「像是在 2019、2020 年間，我們大概有 1/3 到一半的影片都被黃標，YouTube 會透過這種方式去調整各平台的屬性，觀看數受到很大的影響，廣告收入也大幅減少，我們有在做相關努力去規避，但現在嚴格到只要只要提到『死』就會被黃標，笑死也算，所以才會看到很多中國影片為了躲這個才刻意改成笑 S，但這好像沒有完美的方法，最終可能只有離開 YouTube 才能擺脫這一切。」
HR：目前許多自媒體都被演算法、讀者綁住，
《上班不要看》如果離開 YouTube，
會在哪個地方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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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其實我一直有跟不同的平台在談，想發展一些在傳統電視台上不能做的節目，讓它成為這個平台上的獨家，他們提供費用讓公司能繼續營運。如果能做到這一步，我就能脫離 YouTube 的限制。」
「舉一個例子，美國有家影視製作公司叫 Adult Swim，就是製作 Rick and Morty 的公司，他們會接受一些媒體平台邀請，拿製作費去做些自己覺得有趣的節目，同一時間也會保留自己的頻道，做一些比較實驗性的節目等等，我理想中《上班不要看》的未來方向有點像這樣。」
HR：那現在業配太多有造成你的困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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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坦白講，九成五有在接業配的 YouTuber 都不擅長拍業配，做得好的是極少數。我們也不是屬於做得好的那群，時好時壞，我們還沒抓到一個勝利方程式，可是像 HowHow 就有，他很少出錯，即便影片表現再怎麼爛都有一定水準在。」
「絕大多數業配廠商都希望 100% 客製化，完整保留他想講的訊息，避開他不希望你講的內容。有點像以前一種遊戲，講了特定的詞就輸了，道理是一樣的。再來，廣告分潤幾乎不可能維持一家公司的營收。即便以目前五月來說，我們廣告費已經算不錯了，但還是養不起公司這麼多人，所以接業配是必然的。但在沒把握會百分百做對的情況之下，大家的頭都很痛。」
「《上班不要看》一直都擅長拍實境類節目，這類型影片是最成功的，沒有嚴格的腳本，大家對題目臨場發揮，反應也都是真的，可是很難拍業配，因為跟廠商提案時，他們永遠想像不出企劃的模樣。如果要接業配，就勢必要學會拍短劇，雖然屬性不太適合，但如果不學會做這件事，就會永遠受制於廠商，唯有這樣才能解決雙方的問題。」
「後來就會強迫大家一個月內要出多少自產短劇，即便大家覺得難看都無所謂，就當練習。」
HR：你是老闆、投資人、YouTuber，又是議員，
會覺得自己身兼太多身份太忙嗎？
如果要你捨去一個身份，你願意捨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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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我已經準備捨去議員身份啦，但現階段有一萬多個人把票投給我，希望我把事情做好，所以我有義務，這也是耗費我最多時間的工作，但我會在合理的時機捨棄這個身份，也就是 2022 年。」
「我從沒覺得我想從事政治一輩子。直播拍片就可以，只要有人願意看，有人願意聽，我就願意一直做下去。」
HR：所以你也不會選下一屆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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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沒有，真的沒有興趣，而且我可以保證，如果明天就是選舉，不用任何宣傳活動，我還是會上，目前從各方面來看是這樣。既然這樣，對我來說有沒有選就沒太多意義了。」
HR：那假使你成為總統，
你會想當哪一種類型的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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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委內瑞拉以前的總統何塞·穆西卡，大家叫他『最貧窮的總統』，不是說他真的很窮，而是他每天去總統府上班，下班後就會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回家做飯給老婆吃，每天都過同樣的生活，他很受人民愛戴，但同時他也很認真做事，下班時間就做自己。我也希望能當這樣的總統。」
「當然我也在乎核能、人權等等各種議題，但撇除這點。我希望大家可以知道，政治是一般人都能夠參與的，而不是一定要人脈、背景，犧牲很多私人時間等等。很多人覺得，從事政治必然要牽扯到很多人際關係，不能說它完全不存在，但至少不用弄得跟電影一樣複雜。」
「希望能讓大家了解，政治也有很簡單、人性的一面。」
HR：因為你現在是邱議員，
你還會去做很挑戰的事？
好比說以前會畫個老二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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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前陣子他們有個企劃，叫我裸體在西門町奔跑，我心態上可以，但實際上有困難。」
「因為目前有很多議員跟我站在對立面，只要我做了這件事，它就會成為我未來工作上的弱點，我不太能接受這件事。後來我就跟他們說，等我卸任後，你們想做什麼都可以。」
HR：如果你今天不紅了，
你會選擇做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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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好難決定喔，但如果沒有經濟壓力，我還是會拍片，但會拍跟市場完全無關的東西，像是拍自己種田之類的，非常日常的東西，沒有任何目的性，單純因為這件事情是我喜歡的。」
「像我很喜歡剪片，頻道很多影片都是我自己剪的，因為對我來說，剪片就是創作，但我覺得整理素材很痛苦、很枯燥，過程很無聊，一旦整理完，後面開始把這些元素拼組起來，像是在寫詩，那時會覺得很快樂，所以我希望可以一直做下去，因為我很喜歡。」
HR：股癌說他的舒壓方式就是把酸民幹上天，
那你紓壓的方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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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談戀愛，我之前有在直播上談這件事。跟老婆相處這件事情佔了我談戀愛這件事 80%，老婆如果不跟我講話，我就沒有辦法感受到愛情，做什麼事都會覺得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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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你的孤獨美食廢人還有打算續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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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有啊，但現在真的太忙，忙到都沒有快樂果汁了。」
「快樂果汁是我自己發明的詞，舉例來說，我其實影片素材都拍好了，但都還沒剪，當我要剪那些素材，通常看著它們我內心會覺得很感動、很快樂，剪了 30、40、50 秒我就會不斷回放，想想自己怎麼剪那麼好，那是很滿足的過程。」
「但最近打開那些素材，剪一下就覺得很無聊，可能因為政治把我內心的快樂餘裕都消耗光了，所以沒辦法繼續用正面心態面對剪片，但不表示我要捨棄這些東西，因為我對它們還有熱情在，只能說議員這工作真的對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響。」
HR：你最滿意的企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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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我目前想到一個對有特殊意義的，就是洋芋片王船，算是一系列想法的起點，也是我剪的第一支長片。」
「當時我們在 PCHome 把所有買得到的洋芋片都買下來，大概有 1百多包，因為企劃時間是 24小時，當時我們就立刻拿著所有洋芋片衝去拍攝，自己覺得很熱血，因為這企劃是我個人想出來的，當時覺得只有我能執行這個東西，所以決定要自己剪片，這也是我第一次剪比較複雜的片，那時真的很喜歡這個想法，剪完後覺得好滿足。」
HR：那有最失敗的企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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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不少，之前做過一個系列叫上班不要考盃，很像以前的綜藝小學堂，出一些題目考大家對某個特定議題的常識。但因為我不喜歡抄別人創意，所以我們當初做時有做一些轉折。前半是正常的考法，後半段就會變成色情的東西。」
「我記得那一集是動漫題，前半段觀眾的反應很熱烈，因為很多動漫迷對那些橋段都很熟，所以討論度很高，但是到後半段講色情的時候，大家反應就普普，因為太露骨，大家也沒看過，所以沒有情感連接，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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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做內容就是這樣，你想要與眾不同，反而會想太多，假使當時直接全部做標準動漫題，可能就有百萬以上的觀看次數。所以我後來常會提醒他們：
『做影片不要想那麼複雜，繞太多彎就失去意義，直球對決就對了。』
HR：最後一題，會給想成為呱吉，
或是 YouTuber 的年輕人什麼樣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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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吉：「做這行，成功的機率比做很多一般的工作還要低非常多，大家可能會誤以為容易，其實沒這麼簡單，因為競爭者非常多。」
「我不反對大家想成為 YouTuber，但先別想能賺多少錢，可以變多紅等等，要先想做什麼內容會讓你開心。因為假如不紅，至少你做的內容也不會讓你失望，而且盲目追求流行永遠慢別人一步，那既然追不上，不如就不要追，因為絕大多數能撐到最後的都是能帶流行的人。」
Special Thanks/ Froggy Chiu Team
Photography/ Aru Chou
Interview/ Heaven Rav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