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界的兩代電力公司,當 Grace Coddington 遇上 Lotta Volkova,她們聊了什麼?
紙媒將死,這是一個現在進行式,曾經美版《Vogue》那請來眾設計師演繹、令人驚豔的〈Alice in Wonderland〉企劃已不復存在,預算被砍,沒人在意服裝和背後的故事,這就是如今主流時尚雜誌的現況。
《System》在第十一期內容請來曾勝任美版《Vogue》創意總監的(如今頭銜是「創意總監顧問」)Grace Coddington 與 Balenciaga 和 Vetements 的造型師 Lotta Volkova 進行對話,她們都當過模特兒,也擔任過品牌造型師(Grace Coddington 擔任過 Calvin Klein 創意總監),猶如造型師界的兩代電力公司,她們各代表了不同世代,一位是曾代表著《Vogue》的 77 歲時尚傳奇,另一位則是獨立雜誌常駐讓 Vetements 大紅的 33 歲造型師,時尚界怎麼變了?以下是我們所整理的重點:
默默無名的時尚編輯為何會紅?
因為 Anna Wintour 把編輯名字放到了雜誌上
如今的華麗與名聲在過往有著天壤之別,完全不想成名的 Grace Coddington 告訴《System》雜誌:「直到《時尚惡魔的聖經》後,大家才開始知道我是誰。…,以前只有業界少部分的人認識我,但沒人會把編輯名字放在雜誌上。…. 直到 Anna Wintour(差不多是 1985 年)來到英國版《Vogue》,她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所有工作人員包括造型師的名字放上去,但我不稱自己為造型師,我是時尚編輯,但會這樣講是因為我已經在 Vogue 工作 50 年(這數字沒有錯,英國版 19 年、美國版則 30 年)。然後團隊看到自己的名字反應是:『天啊,這什麼鬼?』我們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要這樣,畢竟我們從不受訪,甚至當時的總編 Beatrix Miller 也沒有。很顯然成名對我們來說不是會去思考的問題,我們只是在幕後耕耘的人罷了。」
Grace Coddington 認為這是時代的不同,並覺得 Lotta Volkova 若想 PO 社群這是在數位時代非常正常的事,只是她自己個人不中意罷了,「我實在不覺得拍照讓別人知道你在喝星巴克的什麼飲料哪裏吸引人了,在以前這種研究他人生活的根本不存在,甚至像伊麗莎白泰勒這樣巨星若是離婚的話,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後人們才會知道,但現在別人還沒離婚大家就已經知道他們離婚了,真的很詭異。」(她說她常被認出來導致她常揚言說要改變髮型,「我從來不想當明星,因為我就不是這類型的人。」)
何謂造型師(Styl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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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 Coddington:「我討厭別人問造型師是什麼,我無法定義。我可以解釋我的工作過程,但我無法定義何謂造型師,我以前稱自己是時尚編輯,因為時尚編輯是為雜誌全職工作且你無法替他人效力。」如今造型師的工作,過去都是設計師一手包辦,包括替明星置裝。(而離開《Vogue》後,Grace Coddington 倒是實實在在的成了造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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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師的概念大概是 90 年代被引進的。」Lotta Volkova 表示,她心中對於身為造型師的想法是?「是和攝影師在影像創作上的合作,有時攝影師會先起頭,然後你再嘗試解釋他們的故事,一個模特兒就是一個角色,我們用圖片或用一場秀說故事。」
Grace Coddington 補充強調了「合作」的重要性,「以前我可以走到另一個辦公室跟別人討論,現在的人根本連電話都不接,當你無法跟人討論,你會覺得很孤單甚至不安,所以我認為合作最棒的是,會有那一刻你知道大家的方向是一致的,這點相當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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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時尚照(fashion photography)?
Grace Coddington 提到了如今替英國版《Vogue》做時尚內頁的預算與過去相距甚遠,她以〈Alice in Wonderland〉的巨作為例,他們企劃了數個月,耗時一周於巴黎拍攝,光是攝影師 Annie Leibovitz 就花數日在堪場測光,這點很 Vogue,也似乎是 Lotta Volkova 這世代所無法想像的輝煌,然而,對「Fashion Photography」,她們有了一點意見分歧。
「有時候在某些獨立雜誌的圖片根本看不到衣服,我通常是沒意見,但你若在圖片中看不到衣服全貌,這就無法被稱作時尚照,這道理就是這麼單純,我會一直引用自己這句話,因為這是事實。不是說那張照片不好,只是有些根本不需要時尚照出現在雜誌中。」Grace Coddington 補充說,「時尚照更俱有挑戰性,因為你必須同時展現衣服但不能弄得像廣告一樣,這是條相當難的路。」
Lotta Volkova 則覺得:「我不覺得這是必須的,舉例來說,當我替獨立雜誌工作時,旅行途中你會和模特兒攝影師合影,這些是很隨性的,最後可能就用這些來排版,當然你必須要 Cover 特定的單品或品牌,但我這部分是很隨性的,你可能只會在角落看到一件 T 恤,這點對我來說完全可以接受。」但 Grace Coddington 則完全無法。前者認為,時尚要誠實,但後者覺得,在看到衣服的情況下也可以很真實,Lotta Volkova 堅持:「我們都會兩者兼併啊,但我對用沒這麼時尚的手法來呈現持開放態度,畢竟說實話,我其實對時尚還好(I’m not that interested in fashion)。」
什麼 ?!Lotta Volkova 對時尚沒太大興趣 ?!
基於她並未在該篇文章中講述太多,容許我們在此引用她於《Purple》雜誌訪問時的內容來替大家解讀。其實「她對時尚還好」這句話不是 Lotta 第一次說,在接受《Purple》2018 S/S 訪問時,她便已坦白表明,對影像創作更有興趣,她描述工作是:「若說從攝影師開始,他會用我個人有興趣的方式去解讀作品;若從主題開始的話,我會用喜歡的顏色和質感去延伸,並在服裝和靈感之間創造相似的東西。勢必這一切都會從靈感開始,然後再來才是服裝,我從來不會提前搭好衣服,我喜歡現場及時上陣,那是關於當下的感覺,與模特兒還有攝影師在現場的能量,當然,我會有自己想詮釋的方式,拍攝也會有非常很多的可能和變化,我喜歡它是很直接很真實的,我從不計劃,因為永遠趕不上變化,所以我必須把事情在當下完成。」
而她個人對藝術的偏好,或許也反應在作品上,「我喜歡的藝術非常直接,它有非常明確的訊息和強大衝擊,你無需深究就能與之對話。」她以藝術家 Paul McCarthy(如下)為例子,「他的藝術非常肉慾、殘酷、直接、粗糙和俱有影響力,你一眼就可以感受到他在作品中的想法,你無需看解釋,無論你喜歡與否,他就是這麼直接來到你眼前,宣泄在你的臉上,疾呼它的存在,非常搖滾龐克。」
Grace Coddington 首度接觸 Vetements 的感想是?
Grace Coddington:「我記得大家會說這牌子很驚人,但有時我因為時程排不開會錯過,直到有次又有人跟說我該去看看,所以我們編輯團隊就抵達了 Showroom。走進去是一片黑,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數次幾乎快要跌倒,我們是 Vogue 耶,完全沒人說:『Grace,你要喝杯茶嗎?』…,然後我注意到很糟糕的衣服心想:『這什麼鬼東西啊?這不是我會要的。』然後我就走了。」
那 Grace Coddington 個人喜歡什麼衣服呢?「我常常在變,從很長一段時間只穿 Kenzo,到 Saint Laurent(這邊指真的聖羅蘭先生設計的衣服),到 Alaia,然後換到了 Calvin Klein,近期的話則是 Celine。」當然,回顧過往 Grace Coddington 拍攝經常出現 McQueen 和 John Galliano 的設計,「我幾乎算是跟他們一起成長的,就像 Lotta 你和 Vetements 一樣。」
關於編輯已不再握有時尚話柄權?
Grace Coddington:「我不會去跟其他意見做爭論,我就單純做我自己的事,我已無法和年輕世代競爭,我也無法和整個數位競爭,很明顯的,這些是當今主流,但不是我的世界。…..,我不會想去跟部落客競爭或是批評他們,我有什麼資格去批評他們?這是他們所在做、用來餬口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賺錢的方式,事實就是他們的意見跟我的一樣重要,有時我會覺得蠻煩的但也就只能這樣。」
Lotta Volkova:「我覺得每個人現在都有影響力,最重要的是堅守自己所相信的事,大家的穿著和設計變得越來越像越無聊這才可怕,我覺得這是真正危險的事。」
補充,有關雜誌已死這部分:
Anna Wintour 曾在 2015 年接受《The Cut》時回應:「我開始著手的一件事是去詢問許多執行長,並且和許多總編和數位總監談過媒體的未來和建議,而在 3、4 個月以前,Google 母公司 Alphabet 的董事會成員 Eric Schmidt 前來詢問是否 Vogue 仍相信像是 Annie Leibovitz 執掌那樣高貴夢幻的拍攝,我回答說:『我相信讓紙本雜誌變得更奢侈和特別是很重要的,這讓我們和其他事物有所區隔。』印花出版物必須盡可能的提供奢華體驗,你必須讓內容能夠耀然於紙上,讓讀者看到其他地方幾乎看不到的攝影和作品。」
倫敦時尚學院教授 Frances Corner 曾告訴英國《衛報》:「科技和社群的進化已讓每個消費者都有發言權,時尚界猶如政治一樣也變得越來越民主化,如同美國總統川普、英國工黨黨魁柯賓、 法國總統馬克宏這些過往前所未聞的人抓住了社會各界的想像力,時尚現在也變得更加民主,如今已沒有聖經,我們消費時尚的方式發生了明顯的轉變:靈感來源變得越來越廣泛,而為特定受眾設計也變得越來越具體。」
「我不認為新聞仍適合以紙本模式呈現,這是為什麼《Vestoj》是以多反思和分析的多觀點非流行時勢」《Vestoj》的創辦人Anja Aronowsky Cronberg 解釋,「在紙本上看長篇文章仍是我偏好的方式,透過印刷看攝影也比在螢幕上來的更吸引人,但我覺得時尚雜誌最惱人的一點是大家看起來都非常的像,我喜歡看到時尚能呈現更多元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