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SHION TALKS

一年 5000 億美元的商機,我們如今該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山寨盜版?

Photo by Joe Fornabai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Photo by Joe Fornabaio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知名時尚糾察隊 @Diet_Prada 在 IG 的自我介紹上寫著:「每個人都在敲詐對方。」如今在現下,還要在爭論抄襲、挪用、借鏡,其實大家都累了。《Vestoj》旗下編輯 Alice Hines 在近期造訪了中國深圳,她以〈A COPY OF A COPY〉(暫譯:盜版拷貝盜版)為題看看這個山寨之都,盜版還是我們以前認為那個抹煞創意的事物嗎?我們該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盜版?

 

「其實是像我這樣的人給了品牌知名度」

示意圖, photo by Baidu 精品復刻吧

示意圖, photo by Baidu 精品復刻吧

文中出現的第一位受訪對象芬小姐(當然,這是匿名),她展示了一件售價 750 元人民幣的絲綢外套說道:「這件是我設計的,但如果有 Chloé 的標簽人們會更願意買,可是剪裁和布料是我想的。」
「品牌花大筆錢請明星讓自己在中國市場曝光,但其實是像我這樣的人給了品牌知名度,我們微調這些服裝,讓消費者更能接受。比起明星藝人,大眾其實更有力量,我的工作其實也在幫助你的工作。」芬小姐受訪時表示,她翻了個白眼,彷彿這是如鐵一般的事實般。

她的店位在深圳南油批發(數千家)市場中,當然也不是所有在這的店鋪都在賣盜版。在這中國最大的成衣供應地 — 廣東,盜版僅是其出產的一小部分。從數字來看,該省一年的出口量便是 22.1 億雙鞋和 66.35 億件衣服,可以說世界大多數的流行趨勢都會短暫停留於此,「所有的品牌都在抄其他品牌,我們只是食物鏈當中的一部份。」

Alice Hines 寫道:「對芬小姐來說,她視盜版假貨是門被低估的藝術,但也曉得這在中國是有罪的,無論當中你付出了多少心力創意改造。對於遊説反盜版的品牌會以此為由:材質拙劣、在次等店鋪銷售、寫著 Prado 的尼龍包可以說是扼殺文化的獨創性。」對此,芬小姐怎麼看呢?她拿起另一件以 Alexander Wang 設計為底的毛衣說:「這件原本毛衣穿起來很扎肉,所以我決定開發自己的針織,混了較多的棉在材質裡,到最後,我覺得我的版本比較好穿。

 

你以為快時尚是是在抄精品嗎?不,他們在抄盜版。

環繞四周,Alice Hines 造訪了一家在深圳設廠的歐洲快時尚品牌,但內部員工要求匿名且不要公佈公司名稱,他們相信以下內容,公司不希望坦誠公開。

「設計一雙鞋最困難且最貴的部分就是開模,但如果你已經有了樣本,就可以輕鬆做到這點。」當這家公司想要借用 Balenciaga 的球鞋時,他們不用從 Balenciaga 店買鞋來做,而是複製像是芬小姐這樣盜版的鞋型即可。「廣州是盜版的最佳去處。」芬小姐說,他們會去聯繫這方面的佼佼者,何需走進 Balenciaga 買鞋呢?這呼應了文章主題,盜版在抄襲盜版?「是的,沒錯。」

螢幕快照 2018-03-15 下午4.28.39

在佛山的凱泰鞋廠業主解釋了這個過程:「所有的鞋子趨勢都來自義大利,但世上沒有兩個國家的人腳形是相同的,」他們會從義大利或法國購買名牌的鞋履回來研究,經過化學測試並且檢查原料,再根據客戶的喜好加以訂製。

ps. 這案例在去年底也有出現在優衣褲 > 名創優品 > 尚優凡品中。

山寨中的山寨 photo via 立場新聞

山寨中的山寨 photo via 立場新聞

 

 

盜版的商機

芬小姐旗下已有 20 多名員工和 3 家店鋪,客戶來自中國、韓國、印度,有批發商,也有零售店,他們知道芬小姐的衣服不是真的,「但他們也想要好的設計。」

dolce-and-banana-china

在旺季,她一個月可以賣出將近 12,000 件商品,價格介於 200 至 1000 人民幣之間,這代表著營業額高達 3,000 多萬台幣。根據 2016 年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的推估,所謂盜版商機高達 5000 億美元,當然這之中你也要顧慮到可能會耗費數百萬打官司,芬小姐也為此擔心,固她選擇拷貝較不大眾的品牌,像是 Acne Studios、Chloé、Alexander Wang。

曾擔任 Coach 和 Louis Vuitton 智慧財產權律師業務的 Alexandre Gapihan 表示,許多品牌會透過人工智慧監控線上假貨,跟其他店家比起來的話,芬小姐不認為自己是被監控目標。「最糟的情況就是整個市場被禁止,這也是為什麼我開始做原創的設計,我也想要改變我自己的商業模式。」她說,「我對時尚有著強烈關注,我知道我可以做點什麼。」這 180 度大迴轉不是件容易事,她擔心原創設計不會像盜版品一樣有利可圖,畢竟,時裝產業的現實是這樣的,她輕聲說道:「有牌子消費者才會想買。」

SSUR 挪用 Gucci Logo

SSUR 挪用 Gucci Logo

 

那品牌的精神和靈魂呢?

「在藝術作品的機械複製時代,那凋謝的東西就是藝術的光韻(aura)。」— 德國哲學家班哲明 Walter Benjamin

 

Walter Benjamin 預言了 20 世紀視覺文化的影響,很明顯的,如今在服裝上也通用。對班哲明來說,光暈是一種感性的形容,如同製衣者的指紋、手工織成的布料或是原創性般,「藝術品的即時即地性,造就了它在問世地點的獨一無二。」其光暈隨著大量複製而衰竭,因為他們並沒有追本溯源,而製造商、市場以接收者忽略了其意義的傳達。

Chanel 2015 S/S

Chanel 2015 S/S

但,Alice Hines 認為,「品牌,便是我們這時代的光暈,設計師將無關的事物組織成某種抽象事物,他們定義了酷、自信或是優雅。這對 Chanel 或是淘寶的臨摹者來說都是真實的,他們的時尚都是在工坊 / 工廠中被織成,但 Chanel 之所以為 Chanel,是背後的精神,不是標簽,其可能是秀上場龐大的管弦樂、沿街抗議的女性、Tilda Swinton 的傲骨、Keira Knightley 的叛逆…等等。雖然在深圳的商店裡並沒有存在這些,但在架子上,一件原本可能要價 4,000 美元的洋裝,也可能讓被 Coco Chanel 或是 Karl Lagerfeld 所啟發的人所能擁有。」

 

如果打不倒他們,就加入他們吧?

如今該如何在這紛擾的世界生存?不妨學學 Gucci 吧,曾抨擊過品牌的 Diet_Prada 被 Gucci 請來分析比較其最新系列;聽說有藝術家在拷貝他們的 Logo?那就請他(Gucci Ghost)上 T 台;曾經 Dapper Dan 盜玩鑽石格紋將時尚引進街頭?品牌將資源拱手奉上進行聯名合作;品牌從過往 Bootleg 取經,也大玩中世紀拼法「GUCCY」。

(左)時尚部落客Yoyo Cao, (右)Gucci Bootleg Vintage

(左)時尚部落客Yoyo Cao, (右)Gucci Bootleg Vintage

_ARC0145

當 Alice Hines 來到廣州新中華廣場,她看見了盜版被抄襲再抄襲的現象,一件擬似 Gucci Ghost 的毛衣要價約 500 元台幣,店家對於挪用、模仿、抄襲…等詞彙沒有興趣,老闆也不知道(不在乎)這件毛衣背後的故事,「這款賣得很好。」她說。

經典的 Placae 事件,三年後 Palace 官方反過來以此為靈感惡搞自己

經典的 Placae 事件,三年後 Palace 官方反過來以此為靈感惡搞自己

不少品牌像 Vetements 和 032c 來說,他們樂意被人拷貝,「打個比方好了,Louis Vuitton 當年也被假冒商搞得滿頭包,但實際上盜版卻幫助品牌知名度增長,有能力買正版的人還是會繼續去店上購買。講個比較驚人的想法,我認為品牌如果想做行銷,應該付錢找人作假貨來賣,如此可以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設計在做什麼,還能接觸到更多不同消費族群,何樂而不為?」Demna Gvasalia 當初在韓國開設 pop-up 表示。

身為消費者,在這社群視覺時代,盜不盜版有意義嗎?「人的自我意識創造了我們與服裝之間的距離,它讓我們感覺比所穿的衣服還要聰明,我們可以改寫其外顯意涵,這無傷大雅,你可以穿一件假貨假裝自己很有錢,也可以買個名牌包裝低調;如同墨鏡一樣,有些人想要豔麗四射,有些人則想寡靜素雅。」Alice Hines 結尾道,「一切就是在假裝,衣服真假,早已無關。